古叙利亚时期(2000 – 1700 BCE)

古叙利亚时期势力分布图

叙利亚位于古代欧亚大陆被称为“文明摇篮”的弯月形地带(又称“新月沃土”)顶端,主要居民为说东部闪米特语的民族。约公元前 3000 年,略晚于两河流域,这里的文明开始萌芽,出现了诸个小城邦国家。此后,随着西亚和地中海区域贸易的兴盛,一些重要的王朝在叙利亚先后崛起,包括:西北部的埃布拉王朝(Eblaite Kingdom)和稍晚一些的亚穆哈德王朝(Yamhad Dynasty),西南部的卡特那王朝(Qatna Dynasty),东北部的纳加尔王朝(Nagar Kingdom),以及东南部的马里王朝(Mari Dynasty)和稍晚一些的利姆王朝(Lim Dynasty)等。但是,从公元前 3000 年的青铜时代早期直到赫梯人入侵之前,叙利亚都处于分裂的状态,没有形成过一个统一的王朝。同时,叙利亚地区因其丰富的资源和特殊的贸易地位,也常成为周边势力觊觎的目标,两河流域的阿卡德帝国、沙玛希·阿达德的上美索不达米亚帝国、古巴比伦王朝,以及来自安纳托利亚的赫梯王国和胡利安人都曾经对其实施过入侵。这些外来文明在造成战乱的同时,也为这一地区不断注入多样的文化元素,并造就了古叙利亚灿烂而独特的文明。

石灰岩(左)和雪花石膏(右)眼偶,公元前 3500 年~前 3000 年,出土于叙利亚(具体位置不明),现藏于瑞士夏夫豪森全圣博物馆

约公元前 5000 年,在叙利亚东北部的特尔·布拉克(Tell Brak,位于现上喀布尔区,特尔·布拉克村附近)出现了最早的聚落中心,其年代甚至比两河流域南部的一些聚落中心如乌鲁克等还要略早一些。公元前四千年至公元前三千年之间,特尔·布拉克建起了城墙并开始扩张,成为了两河流域上游最大的城市,和南方的乌鲁克城遥相呼应。早期特尔·布拉克文化和两河流域南部的欧贝德、乌鲁克有着巨大的差异,聚落往往以一些“圣地”为中心,其中最为重要的无疑是“眼神庙”,以供奉着大量的眼偶著称。此类眼偶是特尔·布拉克特有的崇拜形式。

叙利亚古马里城及其周边复原图

约公元前 3500 年,相当于两河流域的乌鲁克晚期,在埃布拉(Ebla,位于现叙利亚西北部,阿勒颇市西南 55 公里处,靠近马尔迪赫村)出现了最早的村庄。此后,埃布拉通过和两河流域、安纳托利亚以及古埃及的贸易,逐渐积累财富,约在公元前 3000年建立起了中央集权的奴隶制王朝,史称埃布拉第一王朝。约公元前 2900 年,为了控制幼发拉底河的水上商道,马里(参看第四章)的苏美尔人移民迅速建立起了一座新城市, 并由此诞生了马里第一王朝。

埃布拉城皇宫“G”遗址,埃布拉“档案”的出土地

马里城是西亚早期城市的典范,整座城市在修建之前经过了精密的规划,呈双层环形结构:外层用于抵御洪水,内层用于防范外敌入侵。马里第一王朝的定居者挖掘了长达 126 公里的运河,从而缩短了和两河流域北方的水上商道,这使马里成为西亚和地中海东岸贸易的重要枢纽。

马里总督埃比赫·伊尔的膏泥雕像,镶嵌片岩、青金石和贝壳,公元前 2500 年~前 2400 年,出土于马里城的伊斯塔尔神庙,现藏于法国卢浮宫

约公元前 2500 年,贸易竞争导致了埃布拉和马里之间逾百年的战争。公元前 2400年后,埃布拉的影响力扩大,极盛时期其控制现代叙利亚的一半,这一时期的宫殿遗址中出土了大量的泥板档案,所以又被称为“档案”时期。

特尔·布拉克也在约公元前 2600 年形成了奴隶制的王朝,史称纳加尔王朝(Nagar Kingdom)。纳加尔城中兴建了巨大的行政建筑,城市的规模也再次得到扩张。在埃布拉出土的档案中记录了和纳加尔的外交和战争,两个王朝曾经结盟对抗马里,埃布拉还从纳加尔进口孔加驴(Kunga,一种家驴和野驴的杂交品种)用于货运贸易。

马里女性雕塑,公元前 2500 年~前 2400 年,出土于马里城的伊斯塔尔神庙,现藏于法国卢浮宫

约公元前 2300 年,埃布拉的宫殿和卫城遭到了毁灭,其原因可能为马里或阿卡德帝国的入侵。此后不久,纳加尔和马里也先后被阿卡德帝国的萨尔贡征服。

苏美尔早王朝时期,叙利亚的社会文化受到苏美尔人的显著影响,尤其是在马里,人们身着精美的服饰,梳着高贵的发型,使用一年十二个月的太阳历。马里的书吏们使 用苏美尔人的文字和书写风格撰写公文和契约,他们的艺术品和建筑也和苏美尔人难以区分。学者们将马里称为“苏美尔文化最西方的前哨”。在马里发现的一个陶罐里装有大量做工精美的首饰、神像等工艺品,史称“马里宝藏”,其中包括一件以青金石为身躯,黄金制作首尾的狮头鸟护身符。另一件青金石的多棱珠上刻有乌尔国王美斯安耐帕达(Mesanepada,公元前二十五世纪在位)的名字,体现出两个城邦间的密切关系,以及马里对苏美尔世界的重要性。

“马里宝藏”中的狮头鸟护身符,公元前 2400 年~前 2300 年,出土于马里,现藏于叙利亚国家博物馆

阿卡德帝国的国王玛尼什吐苏重建了马里城,并任命了夏卡纳库(Shakkanakku)管理(约公元前 2266 年),史称马里第三王朝(公元前 2266 年~前 1761 年)。阿卡德 帝国衰落后,马里立即宣告独立,但是其统治者保留了夏卡纳库的头衔。乌尔第三王朝时期,马里在名义上承认两河流域的宗主地位,实际上保持着相对独立的状态,几位统治者甚至在神庙献祭的铭文中自称卢加尔(lugal,即国王)而非夏卡纳库。一位马里的公主嫁给了乌尔纳姆的儿子。

一对加拉祭司(负责吟唱挽歌)雕像,公元前 2500 年~前 2400 年,出土于马里城的伊斯塔尔神庙,现藏于法国卢浮宫

同一时期,埃布拉第二王朝(公元前 2300 年~前 2000 年)兴起。埃布拉城附近的阿玛努斯山脉(现叙利亚境内努尔山脉)拥有重要的林木资源,因而遭受阿卡德帝国的入侵,此后更臣服于乌尔第三王朝,约公元前 2000 年因不明原因被毁。

阿卡德帝国控制时期,纳加尔城也得到了重建,并处于帝国牢牢的控制之中。眼庙的废墟之上建起了阿卡德人的宏伟建筑“纳拉姆辛宫”。但是纳加尔王朝覆灭造成的权力真空诱使安纳托利亚的胡利安人(Hurrian)乘虚而入,在阿卡德帝国衰落后,纳加尔成了一个胡利安人王朝的中心,不久后又为马里所吞并。

纳加尔城(特尔·布拉克)的“纳拉姆辛宫”遗址

公元前 2000 年,乌尔第三王朝灭亡后,阿摩利人的各部族入侵叙利亚并建立了多个王朝,其中较为强盛的包括马里的利姆王朝,阿勒颇的亚穆哈德王朝(Yamhad Dynasty,参看第四章),卡特那王朝(Qatna Dynasty,位于现叙利亚霍姆斯省)等。阿摩利人亚穆哈德部族的苏木·艾普(Sumu-Epuh)在叙利亚的阿勒颇建立了亚穆哈德王朝,并将埃布拉置于其控制下。而与亚穆哈德王朝敌对的卡特那王朝建立于约公元前 2000 年,并且控制着叙利亚西南部诸多的阿摩利人小国。

叙利亚和两河流域北方的阿摩利人王朝之间长期进行着激烈的贸易竞争和领土兼并战争。马里国王亚赫敦·利姆(Yahdun-Lim,公元前 1820 年~前 1798 年在位)执政时,马里先后和亚穆哈德王朝,以及沙玛希·阿达德帝国发生了战争,最终败于沙玛希·阿达德一世。公元前 1798 年,亚赫敦·利姆遭到刺杀。两年后,沙玛希·阿达德一世征服马里,任命其子亚斯马赫·阿达德(Yasmah-Adad,公元前 1796 年~前 1776 年在位)为马里的统治者,利姆王室逃亡至亚穆哈德王朝避难。公元前 1780 年,亚穆哈德王朝在和沙玛希·阿达德一世的战争中,国王苏木艾普战死,其子雅里姆·利姆一世(Yarim-Lim,公元前 1780 年~前 1764 年在位)继任后即联合了埃什努那和巴比伦共同牵制沙玛希·阿达德。雅里姆·利姆一世和巴比伦建立了紧密的同盟关系,并支持利姆王朝的继承人齐姆里·利姆开始反击。由于亚斯马赫·阿达德缺乏领导才干,公元前 1775 年,沙玛希·阿达德一世死后仅一年,齐姆里·利姆就复辟成功。

雅里姆·利姆帮助齐姆里·利姆夺回王位后,马里也实际臣属于亚穆哈德王朝,而齐姆里·利姆则尊雅里姆·利姆为父,并和埃什努那、巴比伦等势力结盟,将利姆王朝的领土扩张至喀布尔河上游。此后马里进入了一段较为平稳的“黄金时代”,齐姆里·利姆将皇家宫殿扩建为有着 275 间房间的宏伟建筑,并留下了大量精美的壁画、雕塑作品等,从这些作品以及出土的滚印图像上可以看到一种富有个性而极为精致的艺术风格。在马里遗址中出土了 15000 份泥板,包括书信、公文、契约、法律文书等,其中绝大部分来自马里“黄金时代”的 50 年。其中提到了利姆王朝、亚穆哈德王朝和哈那王朝的统治者,以及沙玛希·阿达德一世及其后裔,为后人复原这段历史提供了重要的依据。

公元前 1765 年,利姆王朝和汉谟拉比开始交恶。公元前 1761 年,汉谟拉比率军入侵并征服了马里,终结了马里第三王朝。公元前 1759 年,马里发生叛乱,导致汉谟拉比彻底摧毁了这座城市,仅保留了村庄规模的定居区域。原为利姆王朝属国的哈那王国(Hana Kingdom,位于幼发拉底河中游和喀布尔河交汇处)在马里毁灭后也臣服于巴比伦,但是保留了较大的独立性。

铜质“马里雄狮”,利姆王朝时期(公元前 1850 年~前 1750 年),出土于叙利亚马里的雄狮神庙(供奉达干神的神庙),现藏于法国卢浮宫

战胜沙玛希·阿达德帝国后,雅里姆·利姆在叙利亚地区的号召力进一步扩大,在其去世前,亚穆哈德王朝的属国和同盟国有超过二十个,甚至在古巴比伦王国最强盛的时期也足以偏安一隅。雅里姆·利姆一世死后,其后代在阿拉拉赫(Alalakh,位于现土耳其南部和叙利亚交界处的阿慕克河谷地区)建立了旁系王朝,和阿勒颇的直系王朝共存。公元前 1650 年,安纳托利亚的赫梯王朝崛起并入侵叙利亚,消灭了阿拉拉赫的亚穆哈德王朝旁系势力。公元前 1525 年,位于阿勒颇的最后一位国王被杀,亚穆哈德王朝遂灭亡。

卡特那王朝原来是沙玛希·阿达德帝国的盟友,亚穆哈德王朝崛起后其贸易受到了严重的影响,经济随之严重衰退。公元前十七世纪后期,亚穆哈德王朝入侵了卡特那王朝,并导致了后者的崩溃。

齐姆里·利姆的授勋仪式壁画局部,公元前 1800 年,出土于马里皇家宫殿,现藏于法国卢浮宫

埃布拉王朝虽然成了亚穆哈德王朝的属国,但是其在西亚·地中海贸易和文化交流中的重要性并未失去。一位埃布拉统治者伊美亚(Immeya,公元前 1750 年~前 1725年在位)收到了古埃及法老荷泰皮布雷赠送的礼物。约公元前 1600 年,赫梯王朝的穆尔西里二世征服了埃布拉王朝。

阿摩利人入侵后的叙利亚依然受到两河流域古巴比伦文化的影响,但是也体现出更强的文化自主性。这一时期,腓尼基的比布鲁斯(Byblos)是埃及和叙利亚贸易的重要枢纽,在这里出现了大量古埃及的工艺品,出土的滚印上也可以看到古埃及的圣书文字和王名圈等。公元前十八世纪晚期,胡利安人(Hurrian)入侵叙利亚北部,再次为叙利亚注入了全新的信仰和文化,并且将在之后成为米坦尼王朝(Mitanni Kingdom)兴起的基础。

阿拉拉赫的雅里姆·利姆(雅里姆·利姆一世的孙子)头像,亚穆哈德王朝时期(公元前 1750年~前 1650 年),出土于阿拉拉赫城遗址,现藏于土耳其哈塔伊考古博物馆

叙利亚有其特有的宗教信仰,但是也从两河流域引入了众多的神祇,如丰饶女神伊斯塔尔、太阳神沙玛希、植物神杜牧孜等。而叙利亚人信仰的风暴神阿达德则经由阿摩利人的迁徙传入了两河流域,并和两河流域的伊什库尔融和:后者在古巴比伦时期之前只是一位较不受重视的地方神祇。马里信奉的主神达干(Dagan)在苏美尔和古巴比伦的文献中也有提及。

古叙利亚时期滚印,摩根图书馆和博物馆收藏
古叙利亚时期滚印,摩根图书馆和博物馆收藏
古叙利亚时期滚印,摩根图书馆和博物馆收藏